黄少青
转眼间,彭妙艳先生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二年了。这是揭阳文坛的重大损失。我与妙艳先生生前的交往不算特别多,但有些事情是值得回忆的。我在心里祷祝,愿妙艳先生在遥远的天堂自此逍遥自在,再无尘世的劳累。
我与妙艳先生最早的接触大约始于上个世纪末。之后,2003年我的第一本书《山河留影月留痕》出版,市群艺馆和市作协联合在揭阳宾馆为我举办了一场作品研讨会。当时,应邀与会的有来自潮州和汕头的知名作家和评论家,揭阳与会的作家中,彭妙艳先生是重要的一位。研讨会上,大家从不同角度对我的写作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使我获益匪浅。研讨会结束后,市作协拟出版会刊专页,要求有发言稿的作家把稿子留下。实际上,由于与会者在收到我的书时时间都比较仓促,写成发言稿的不多,妙艳先生是备有发言稿而来的,可见他很认真。在收集的发言稿中我发现,妙艳先生题为《对黄少青散文的几点感觉》是写得最完整的一篇。当时我就觉得,这不仅反映出妙艳先生读书的速度,同时更是他为文极具捷才的表现。妙艳先生生前有一个阶段还在《揭阳日报》上开辟过专栏,可见他写作储备之丰及下笔之快。
现在未忘的事情,有的已经记不住具体年月。比如,有一次,汕头的电视台来揭阳拍摄有关潮汕古建筑的专题片并采访妙艳先生,我则在前一天的晚上,意外接到妙艳先生的电话,邀我翌日上午八时到进贤门协助他接受电视台的采访。第二天我到达进贤门时,看见妙艳生生正和已经拍摄好进贤门镜头的电视台记者在交流着什么,我因还不十分明确自己的任务,所以思想上并没有多少准备。当电视台的记者要求我谈一谈对艳妙先生的印象和评价时,对着镜头,我只能就妙艳先生立基于文学而扩展至对地方历史文化和古建筑的研究成绩斐然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些话。我知道自己嘴笨,未能道出妙艳先生成就之十一。但妙艳先生当时竟对电视台的记者连连夸我谈得好,可见他的虚怀若谷,有容乃大。
另一件事是,妙艳先生生前一直有将其千万字的著述分类编成十大卷集出版的计划,故他曾将他所写有关潮汕古建筑文章的一大叠打印稿交给我,让我写个序。我对古建筑的认知简直空空如也,但妙艳先生的信任,使我不能不勉力为之。我不知道它是否能让妙艳先生满意?但,作为门外汉,如果我的序未免属于隔靴搔痒之类,那么也只能请妙艳先生的在天之灵见谅了。
此外,有一次我不清楚某部宋人笔记的作者是谁,又懒得搜索,便打电话问妙艳先生。当时妙艳先生正有事情在忙着,他说他有全套宋人笔记,待他回想一下再告诉我。少顷,妙艳先生就打来电话把这部笔记的作者告诉了我。可见妙艳先生很强记。这一点,妙艳先生的学生郑永东一次和我闲聊时也提起过,说妙艳先生看过的书就是能记。现任市作协主席郑培亮,也是妙艳先生在农村中学任教时的学生,他对妙艳先生以前讲文学作品时又详又细的记忆力,也称叹有加。
我和妙艳先生生前最后的交集,是文字交集,系于2020年4月,我们共同接受了市青年作家协会欧俊勇和孙惠晓提出的关于乡土散文问题的笔访。对于这次笔访,妙艳先生说,他“似乎回到纯粹的青年时代”,可见妙艳先生始终有着多么积极的人生态度。笔谈中,妙艳先生说,他读我的《梦里榕江》,“感受是非常深刻的”,让他“想起了童年的时光”。
在这次笔谈中,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妙艳先生提出了构建“一种潮汕新文学”的愿望。他说:“过去我们看到地方志和地方文人的集子笔记,都有不少涉及乡土、民情、民俗的作品,但我们的语境是当代文学,因此不能以文言文为写作的路径了,应该构建起一个新的维度,那就是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继承与发展之间寻找到一个突破口,换句话说,我们不能也不可能切断传统的根脉,而是要用现代的眼光来审视传统文化。乡村文化圈具有的文化特征、精神特质、人际关系、自然风光等等应该是乡土散文的根和魂,也就是我们说的‘土味’。” 妙艳先生则以他的《乡之魂》一书,率先垂范,实践了他的希冀和追求。惜乎斯人已逝,不能再有更多的身体力行了。但愿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接过此接力棒!
妙艳先生踏足文坛较早。他的语言文字深受鲁迅风格的影响,很早就摆脱了文学青年常见的唯美格调,而趋于“豪华落尽见真淳”的境界,精准而老到,气象峥嵘,显示出大手写作的表征。这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
来源:揭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