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园
己丑年的中秋晚上,我是独自在大北山度过的。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正如苏轼在《记承天寺夜游》中所言:“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因无与为乐者,只能随缘自适,自我排遣罢了。然而,那晚大北山的月色之美,至今仍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
与家人吃完晚饭,我便一个人从县城出发,沿着公路驱车至盘山路,直至抵达山顶。到大北山森林公园几次了,这是第一回在这里过夜。大北山最闻名遐迩的,除了月色外,另一处即天子壁的日出。那儿离主楼约四公里远,我默默地想了想来回八公里的路程和这路上的安全问题,还是放弃了明早前往看日出的念头。
跟前台拿了预订好的房卡,便回到房间。开了门,便看见月光如水,从窗口照了进来,洒在地上,真如霜雪一般。
我没有开灯,走到窗前向外望。皓月多情,月下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边走边谈,笑声朗朗。我想,他们谈论的多半是今晚的篝火晚会。又想起朱自清说:“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那时候我的年纪还不大,也不过随意这么一想,刻意将自己隔离于欢乐的人群外,未免矫情。放下行李,便漫步出了主楼,沿着湖边的路往竹林走去。
犹记那年元旦回家时,见到慢慢变老的父母、熟悉的环境和一草一木,过了几天舒适悠闲的生活后,在踏上去往没有归属感的城市那一刻,就冒出了回乡工作的念头。因此,我在当年二月便毅然决然地回到了故乡。
我挑了一条弯曲的无人小径向前,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抬头仰望苍穹,一轮圆月正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银桂淡淡的香气。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竹影婆娑,青草与灌木丛生,野花的粉白花瓣衬着天上月华,一切美好如仙境。
我的心头却是一阵惘然。“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这样一个团圆的夜晚,我却独自在幽深的路上,慢慢地走至一石凳处,坐下来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虽则满月当空,然而我并不欢欣喜悦,何来歌舞相伴?唯有茕茕孤影,月明欲素愁不眠。
曾经听人说:“回不了的家乡,融入不了的城市。”浩瀚的夜空,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正如一年前的中秋夜,我站在异乡的窗前,望着明月莹莹的情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勾起了我怀念故土的心,往事历历在目,垂泪思乡路。
幼年的年月悄然流逝,故乡门前的竹林,故土泥土的芳香,还有缓缓流淌的小河,老巷子里小伙伴们欢乐的笑声,大人们在庭前摇着蒲扇,说着家长里短的琐事。“月光光,照地堂”,乡愁轻漫在月光中,儿时的同伴似乎还在身边,一同静静感知乡愁的滋味。晚风悄然拂动,暗香起伏,月明云淡,在我的眼里渐渐模糊。
我默默地想着,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小伙伴的电话。电话里的她声音有些疲惫,说今晚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此时还在加班。来不及多说几句,那边便有人叫她的名字,我们匆匆道别了。
挂断电话后,我从石凳上起身,沿着小径往回走。月盈盈,照中天,月下轻风悄然吹送,似是有人在月下轻歌悠扬。这让我想起千百年前,幽笛悠扬,丝弦和鸣的场景。在唯美的月圆夜,月色模糊了一帘幽梦,又或是一腔热望寄托明月。华夏五千年的文化融入了这一片白月光,“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我循着那歌声而去。长风几万里,月上北山巅。无论她们在篝火晚会狂欢还是月下虔诚拜月娘,无论你在他乡忙碌还是在遥远月下怀念故乡,无论我失意伤感还是心有所托,能共同在此刻仰望空中皎皎月色,便足以铭记此生。
来源:揭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