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的尽头

霞朵

多数时候,雨是上苍送给人间的一份曼妙。你想想,细雨纷飞,烟雨蒙蒙,撑一把油纸伞在雨中,就是唐诗宋词;尤其一场豪雨后,风雨暂歇,山上雨雾飘升,空气一片清新,老屋门前小水沟欢流,就是一抹欢怡,让人忍不住光着脚丫,去趟小水沟。雨的香啊,便漫润了全身!

而有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让你猝不及防,无处可躲,风雨的嘶吼令人害怕,倍觉自己的渺小。有时候呢,因为事项的安排不容迟缓,不得不在大风大雨中出行,踽踽街头,显出凄凉孤单。往昔时空里有两场雨,也许对很多人来说再普通不过,已被忘记;但在我眼中很是特别,被风雨洗礼和引发悲愁的经历刻骨铭心,至今仍清楚记得,遂决定用文字记录下来,以致敬往昔,致敬风雨中勇敢的自己。

第一场雨应该是2011年的夏天吧。一天午后依时去上班,在所任教的学校后校门下了公交车,刚进校门,忽觉大风起兮云飞扬,前一秒还阳光朗照的天空刹那间乌云滚滚,天地间漆黑一片。我想跑,可是大风吹得我一步都移不动,雨伞也打不开。慌乱之际,似乎听到有人喊我,转身一看,原来是同事娟,她喊我一起先到一旁的学生食堂躲躲。食堂的门关着,但有走廊,或可躲避风雨。

我俩就蹲在走廊一角,打开雨伞,躲进伞中。顷刻暴雨如注,狂风将食堂前的树吹得枝丫直扑大地,且执着地频频掀翻我们的雨伞,大雨乘虚而入,打湿了我们的裙裾;电闪雷鸣一阵又一阵,就在我们一米外炸响鸣闪,太吓人了!我这是在体验“骆驼祥子”所遇的暴雨么?“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风过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底地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无数的箭头,房屋上落下万千条瀑布。几分钟,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的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成了灰暗昏黄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老舍文字里的场景,真实地呈现眼前。

每来一次闪电雷鸣,我们都情不自禁“啊”的一声,而后相互鼓励壮胆。其实心里有些惧怕,一时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荒野的孩子,无人保护无人疼,任风吹雨打。还好盛夏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风雨不一会就停了,乌云散开,雷鸣远去,阳光又明媚。狂风骤雨吓唬了我们一场,连个道歉都没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有校道到处横流的雨水,以及饱含着水汽的空气,似在讲述刚刚发生的“仙人渡劫”故事。

下班后回到家,在天台清理风雨过后的凌乱时,东南的天空忽然出现一道绚丽的彩虹,梦一样的奇幻,教人疑忽不定。好像要告诉我“风雨的尽头是彩虹”,又像是对我在风雨中表现勇敢的嘉奖。

然后是2022年3月遇见的一场风雨。时客居上海,江南“三月里的小雨”,一笔雾雨如丝,斜风带柳,委实很美。只是我还未细品三月小雨的诗意,就与一场大风大雨“撞个满怀”。2021年秋天永失我爱的悲伤,导致体能下降,免疫力降低,2022年3月中旬不幸被孢状细菌感染,得了中耳炎,有些严重,脸都歪了,说话也受影响。孩子带我去静安区市北医院就诊,医生给开了药,并要求三次复诊。

那是疫情封控前的魔都。记得第二次复诊预约的是一个下午,要出门时下起了大雨,孩子在午睡,我不忍心叫醒他,就一个人悄悄出门了。市北医院离住地不远,可是风雨交加,举步维艰。比平日多花了十多分钟才赶到医院,医生检查了发炎的右耳,重新开了药。回住地时雨还没有停,只得撑起雨伞再次冲进风雨中。

从市北医院出来是共和新路,路中间上方是地铁的空中线路;穿过共和新路即为汾西路,汾西路直走一段路就到了岭南路,岭南路旁即是临时的“家”。平日无方向感、从不记路的我能清楚记得那一段回“家”的路,全然拜托了那场雨。街上行人无多,屈指可数。等红灯时,看着雨不停从空中撒落,听着连绵不绝的淅沥雨声,思念又起。喁喁私语犹在耳畔,斯人已经渺远不知处,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泪眼蒙眬,异乡的雨中街景格外凄怆。风立起一把竖琴,弹奏绵长的忧伤。

中耳炎痊愈后全城封控,直到6月1日解封。6月底,一场急雨后,魔都上空出现了双彩虹,童话般的玄幻美境刷爆了朋友圈。原来困境只是千堆雪,待日出一到,俱都瓦解。

街上,每一朵花都在绽放;港口,每一艘轮船又将远航。每一颗解封出来的心都插上了翅膀,每一份爱将得到更细腻的呵护和珍惜。我是从风雨中飞出来的云雀,不拒绝更好更圆的月亮。

风雨的尽头是彩虹。我等凡身俗骨,红尘路上,难免会遇见风雨、挫折与创伤,请别慌张,它们终将会让我们变得坚强、宽容和丰盈,走向生命的辽阔。当我们跨越人生的风雨,历经艰难和千帆,就会懂得,“人间”的真正含义是坚韧地活着。

来源: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