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日报:去稻田走走

吴湘

收获的季节到了,听说柳城的稻子这几天就要收割了。那就趁着天气还好,在还没收割完之前去稻田走一走吧。

广袤无垠的稻田,已经被收割了一半。于是我们得见两种景象,收割后裸露的田地与仍满是稻禾的丰满之地。一边是收获后的祥和宁静,一边是等待丰收的热闹喜悦。

我们走进稻田,从被收割完的田地走到未被收割的那一边。我看准缝隙,钻进稻禾之间,刚蹲下身子想假装自己也是一棵稻禾,就被打在脸上的稻穗痒到,不得不再站起来。我只能弯下腰,轻轻抚摸稻穗,感受着它们的质感,想象稻谷变成大米的过程,想象我也是一粒稻谷,在剥去金黄的外衣之后,还有洁白饱满的灵魂。

微风拂过,稻浪起伏,仿佛在低语着季节的更迭。我闭上眼睛,聆听着自然的交响乐,心中涌起一股对大自然的敬畏。稻穗随风摇曳,它们似乎在向我诉说着生命的循环,从播种到收获,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辛勤与希望。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稻谷的混合香气,那是最朴实无华的味道,那是最能触动人心的味道,正如这片土地里写着的那四个大字“粮安天下”,那是最能让人心安的味道。

“我们去观景台吧。”同行的友人招呼我。柳城下坝村这连片的稻田是广东万绿智慧农业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广东万绿智慧)建立的无人智慧农场示范基地,种植的是全国首创的“太空稻”航聚香丝苗米。采用无人拖拉机耕田、无人平地机整地、无人插秧机插秧、无人直播机播种和无人收割机收割,机械化烘干,从2022年至今,他们做到了机械化、信息化、智能化融合发展。这个示范基地也是目前广东最大的水稻无人农场,主打的就是一个“无人”,一个“太空稻”。这几年,因为有无人机播种演示、无人机收割演示等活动,吸引了大批人流,居然也成了大家想要返璞归真、回归田园的一个网红打卡地,而这个观景台估计就是应景而生。

走上观景台,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最佳拍摄地”的字样。我们登上观景台,一些刻意种植的黑米稻禾便从中显露出来,但因为已经被收割了一大半,看不出是什么式样,我只能从一个摄影师朋友那获知信息:那儿原来是用黑米稻禾划拉出了“粮安天下”四字。似乎还有“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字样,不过我那朋友没说得很确凿,也没给我照片,就不下结论了。这观景台确实是极好的赏景之所,恰在十字中央,四面八方都可观,下面道路四通八达,每一条路都是直直的,跟这一片片的稻田一样平整有序。从前种田是为了温饱,既苦又累;如今种田,寥寥数人就可完成,温饱之余还与乡村环境、乡村景致等挂上钩。这意味着,人们的生活确实是好起来了,能够有闲情逸致去发现和欣赏日常乡野之美。但同时也意味着,人们与乡野的距离已越来越远,需要从繁忙喧嚣的都市中不时抽空来稻田走走,从大自然、从养育他们的土地里汲取走下去的能量。我胡思乱想着,眼睛却专注地看着这连片的稻田。

此时,秋日的风不闹,阳光如同细碎的金粉,轻轻洒落在稻田上。金黄色的稻穗轻轻摇曳,微微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稻田上空,群鸟纷飞,歌声清脆悦耳,为这宁静的秋日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远处的山峦,不像真的,如同一幅水墨画。近处,一台收割机开始轰隆作响,收割又要开始了。收割机的轰鸣声与鸟儿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交响乐。我看着收割机有条不紊地动起来,效率令人惊叹,它们在田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儿,那边的稻田就变得空旷起来。我发了一会呆,蓝天碧云,金黄的稻田和飞来飞去的鸟儿,正适合放空一切,洗涤掉那些毫不实在的空虚。

“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想要一台收割机,能帮我们收割所有稻谷。梦想的收割机也没敢想有这么厉害的,都不用人……”耳边突然响起好友的话。

“不过,现在有收割机给你,应该也用不上了。你已经没有田地。”我笑了笑,打击了一下她,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打击我自己,我们都离田地有些远了。所以,我们才如此执着要来看一片稻田,执意要到乡野走走,我们要看的,难道不是我们无法再拥有的金黄土地吗?我们要找的答案,难道不是都在这一片金黄里了?

我们下了观景台,又继续前行,穿过那些被收割的稻田,来到了尚未被机器触及的稻田。这里的稻穗更加饱满,金黄色的稻浪随风起伏,仿佛在向我们展示它们最后的辉煌。会摄影的友人给我们拍照、拍视频,有人选择躺在田地里闻着稻茬和泥土的气息;有人选择蹲下身子与稻穗并肩,有人抚摸着稻穗走动奔跑,有人在道路上急速奔跑跳跃……我们的样子与姿态被清晰地记录下来,跟这一片稻田一起。猛然又想起在另一片稻田里,也有摄影师友人为我们拍下照片,在他的拍摄里,场景被放大,而我们渺小地置身于田野。

看啊,置身田野,放大场景,我们多渺小。

不要放大自我。看啊,燕子成群地起飞,也不比稻田巨大。

天地广阔,稻田仅是一种色调。

树和房子也只是一道道剪影罢了。

收割机开始往这边来,我们在阳光下和稻田挥手告别。我们在这里见证了科技如何能更好地服务于土地,让耕种不再是一件苦累的事,我们看到了科技如何让土地更加肥沃,让粮食更加丰产。带着对科技与土地的敬意,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太阳温柔地照耀我们,太阳啊,总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件事物,光阴也是。赋予植物金黄,赋予人间白头,赋予生命轮回。

来源:河源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