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日报:回乡杂感

黄深甫

从我工作的广东肇庆出发,一路高速,先是上广佛肇,过了梧州转柳梧,过了象州转柳北,过了柳州转三南,过了融水再转桂河,五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家乡融安。

在家乡的高速驾车是一种享受,形态各异、错落有致的喀斯特山峰映入眼帘,像一幅流动的画卷,满眼风景,心旷神怡。驶出泗顶出口,特地停车端详了一会,群山叠翠,田园秀色,丝毫不逊桂林十里画廊。我在家乡生活多年,以前却从未这般留意过她的美丽。

家乡变化很大,每次回来,都会有新的发现。

这一回,首先感受到的是交通。除了高速通车,连接线路也在翻修。以前的山路弯曲陡峭,坑洼难行,十来公里要走大半个小时。现在优化了线路,弯道拉直,陡坡降低,路面也重新铺设,除一小段尚未竣工外,一路畅顺,与过去相比有天壤之别。

进村道路新修了一条,把原来村边的小路拓宽硬化,在村子最尾处与原来的村道会合,村子于是有了环道,顿时四通八达起来。村里建房本来就是越建越出,环道建成强化了这种趋势,距离上次回家不过两年时间,路边又多出许多新房。新建的房子都是小楼,泥砖房越来越少,估计用不了多久,泥砖房就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孩子第一次随我回乡,两岁多一点的他们,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年纪。每天一起床,他们就要牵着大人的手,去村口的滑梯,或者其他地方玩耍。他们还没有老家这个概念,老家对于他们,只是一个陌生且新奇的地方。一出家门,他们就会挣脱大人的手,迈着蹒跚的步伐,探索和打量着一切他们认为有趣的东西。一摊积水、一堆沙子、一只仰着头嘎嘎乱叫的鸭子、一朵开出奇特颜色的花儿,都能吸引他们的注意,让他们发出天真的笑声。

牵着小孩的手在村子里漫步,我有时也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陌生不是因为全无所知,而是曾经无比熟悉,但现在已经变换模样。村口滑梯所在的地方,是我开蒙读书时的校园,当年那两排教室,我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它们的模样。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在这里求学、嬉闹,娱乐设施基本没有,玩具多是自制,陀螺、铁环、用香烟盒做成的纸牌、用单车链做成的火柴枪,有的是法子取悦自己。那时感觉村子大得无边无际,穿梭在村中的街巷,像是钻迷宫一样,捉迷藏一玩一整天。而现在这些街巷已经换了天地,那些足迹已经不见踪影,那些玩伴也已经分散在各个城市的角落。

不过这并没什么不好。童年的快乐,多半带有滤镜的成分。童年同样有很多烦恼,泥泞且遍布牛屎的道路、恶臭且苍蝇乱飞的厕所、琐碎且没完没了的农活、漫长且单调乏味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我们,经常盼望着长大和逃离,盼望着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现在不一样了,几乎村子里的每个角落都铺上了水泥,自来水管牵到了每一户人家的厨房,村边屋旁那些旱厕早已拆光,如厕前接头暗号一般的咳嗽声只存于记忆当中。很多人用上了煤气,电冰箱、洗衣机更是每家必备;购物不用去集市,每天早晚都会有人送进村,肉菜百货应有尽有,足不出村就可以满足日常所需。

有人牵过一匹马,“嘚、嘚、嘚”。两个小家伙只在绘本和电视里见过这种动物,瞪大了眼睛,兴奋的眼神里也带有一些害怕。马也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那时种田多靠人工,犁田、驮物,牛马都是很好的帮手。放牛、牵马、割猪草,几乎是我们每个人的童年“必修课”。可现在见得少了。田地还是那些田地,耕作内容和方式却发生了变化,犁耙有了农机,运输有了货车,没有用处,也就没有饲养的必要。记忆中田里种的是清一色的水稻,最多秋收后撒点油菜种子当轮作。现在很多人开始种植其他,甘蔗、蔬菜、罗汉果;山岭和坡地则种上水果,沃柑、金橘,人们开始尝到多元化种植的甜头。田垌里,有一片颇具规模的蔬菜大棚,集约化、科技化的现代农业模式开始萌芽。

村边的小河叫大社江,刚开展过生态清洁型小流域综合治理。河道清过淤,旧桥除了险,河岸两旁砌起水泥墙,堤面铺上绿道、种上绿植、装上路灯。每隔一段留有一个蓄水坝,像江南水乡那样建有碇步桥。行走其间,近处的水、远处的山,无尽风光尽收眼底,恍然间还以为身处城市里哪个休闲公园。不,城市里的公园没有这样的景色,因为旁边没有冰冷的水泥森林,尽是可爱的青山绿水。河流尽处有一个天然溶洞,石笋林立、风景极佳,以前藏在深山无人识,随着乡村旅游的热潮和短视频的传播,也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景点,吸引探险爱好者们前来打卡,有些甚至慕名从市区、县城专程而来。

我在大社江旁遐想,美丽的家乡,正在变得更加美丽;农村的生活,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得益于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曾经偏僻落后的小山村,正在大踏步赶上时代,华丽转身。村干部在村民微信群中发出倡议,计划组织开展“美丽庭院”等评比活动。我对家乡的发展充满自豪,对家乡的未来充满期许。我相信,当我下一次回乡的时候,家乡一定会呈现出更加美好的面貌。

来源:西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