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晚报:迎朝霞赶星星的人

刘畅

雄鸡唱晓,一道道绚烂的朝霞背后藏着一个热烈的侠客,它挥剑划破了深邃的夜幕,将一束束光亮带给人间。残星却匍匐在天际迟迟不动,我的父亲,便是那个迎朝霞赶星星的人。

我的家乡在辽阔的华北平原,这片土地见证了炎黄子孙的历代文明,同时也将众多波澜壮阔的故事,湮没在了奔涌的黄河中。唯一永恒的则是那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耕生活。正如古诗所云:“麦苗初长稻苗青,不待天明早唤醒。”

依稀中,父亲总是黎明时分便扛着锄头出门,黝黑的脊背挺拔又有力,映衬着锄头弯曲又渺小,像极了曦光里瘦弱的星星。父亲说:“做事要早起,不要等着时间赶你,我们要去赶时间。”那时候,小小的我怎得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只知道父亲出门后,星星就躲起来了,难道是他赶走了星星?

等到了上学的年龄,迎着朝霞走在求学路上时,我才真正见到了父亲眼眸中的风景。那是一种饱含希望与进取的美,起初是一抹朱红,却在顷刻间成了光芒万丈,无尽苍穹铺上了一层面纱,犹如含笑春风的新娘,一颦一笑尽显娇羞与妩媚。“业精于勤荒于嬉”,求学自是需要早起的,阳光洒在我的书包上,也为我托举起了一个个光亮的梦。

若说我热衷于踏着朝霞前进,那么父亲就是默默打扫残星的人。就像锄草,说是草多吧,其实也不多,勤勤恳恳三四天就能锄净;说是草不多吧,可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没两天侍弄好的土地就莫名又冒出草来。那时候,父亲厚重的脊背和脚下的黄土地融为一体。我暗暗为父亲感到不值,勤勤恳恳耕作,却每天深陷清理杂草的劳作中。

“爸,清理杂草比侍弄种子幼苗更重要么?”终于,我道出了心底的疑问。父亲听到这儿,温和地揉着我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妮妮,种田,就和做人一样,杂草好比人的缺点,如果不及时拔除,好端端的庄稼也会和杂草同流,难以长成珍贵的粮食了。”于是,父亲在我的心中种下了一颗自省的种子,自此,“三省吾身”四个字便伴随着我的整个人生。

如今,年轻的我如同朝霞一般鲜艳耀眼,而父亲却似残星般地摇摇欲坠,由光辉炽热逐步走向谢幕。

“妮妮,我们再去瞧一瞧田间的朝霞吧。”一天清早,父亲对我说。

“好的,爸,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笑着牵着父亲的手,看着那个我曾经仰望的父亲,那个曾把我扛在肩上奔跑的父亲,那个在阡陌之间劳作的父亲。一瞬间,我的眼角竟然朦胧了起来。

“爸,小时候你告诉我要迎朝霞赶星星,可是我觉得,星星在夜晚时会守护那些孤单的孩子。朝霞催促着我前行,星星启示着我们忆昔抚今,咱们以后不赶星星了,我陪着你,欣赏着一路的风景。”我不忍再看父亲满脸的褶子和混浊的眼睛,心疼地说道。

“好,我的妮妮长大了。”父亲笑了笑,和我一起阔步向前走去。

朝霞与残星,过去和未来,都在这字符与时光的交织中,千言万语,万千思绪,全都化作了此刻的珍惜与陪伴。有父亲在,有那个迎朝霞赶星星的人,我的心才最安……

来源:湛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