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尾日报:中秋月照故乡

易玲

夜已深,合上书准备睡觉,掩窗帘的时候,不经意抬头一望,一轮皓月蓦然撞进我的眼里来,正所谓:“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中秋满月,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如此诗境,顿时困意全无,索性把窗帘全拉开,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窗边,赏月。

月光如一袭流光闪烁的华裳,披拂在我身上,照耀着窗内的一方小天地,照耀着窗边躺椅上安安静静的我。窗外,路灯还醒着,睁着晕黄温暖的眼睛;部分商铺门口的霓虹灯也还醒着,红橙黄绿蓝闪闪烁烁;街对面居民楼的部分窗口也还醒着。这是城市里岁月静好的模样。时有飞机掠过头顶的夜空,航行灯忽闪忽闪的,像提灯的萤火虫。

这秋夜的月亮,不似春夜的月亮那么朦胧,不似夏夜的月亮那么皎洁,不似冬夜的月亮那么孤寒,它清朗,明澈,仿佛能漱冰濯雪,能明心见性。

李白诗曰:“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白居易诗曰:“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苏轼词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古往今来最卓绝的才子,不约而同地把最美好的诗词,给了秋月。望月思乡、望月怀人,这几乎成了华夏儿女的思维定式,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中秋月下,在这象征团圆的传统佳节,在远离故乡的游子心中。望月遐思,思念的不仅是分离的亲人友人爱人,还有故乡寄存的往事与时光。

凝望秋月,我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故乡的老屋:人字顶、鱼鳞瓦的老屋,对开的沉重木门和半米高的门槛,大门两侧的一对狮子造型门当,屋顶明瓦上投射下来的一束脉脉斜晖,屋后碧绿的菜园和诱人的葡萄架……这是我幼年住过的地方,其实它早已消失于漫漫时空中,却还完好地保存在我的记忆里。想到这里,我心里感到一种忧伤的幸福,一种微苦的甜蜜。

季羡林说:“每个人都有个故乡,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人人都爱自己的故乡的月亮。”的确,在思乡人的眼里,故乡的月色总是格外明亮,格外含情。可是,我曾心有戚戚,我怎么已经记不清故乡的月色了?它那么模糊,那么朦胧,我越想看清,越看不清。怪只怪离开故乡的时候,我还太年轻,不懂得在行囊里装上故乡的阳光、云彩、水土和月色,好在遥远的异乡,在孤独寂寞的时刻,在挫折困顿的低谷,作为药囊拿出来暖心,止痛。

后来多少年,我孤舟逆旅,寄居他乡,行过许多地方的路,看过北方的月亮,南方的月亮;看过东边的月亮,西边的月亮;看过天上的月亮,水中的月亮。“千江水映千江月”,一千种心境下有一千种月色,一千种月色照耀过我的忧伤,也照耀过我的欢喜,照耀过我的消沉,也照耀过我的昂扬。

现在,我心里知道,其实无论东西南北,无论古昔今朝,无论他乡故乡,月亮都是同一轮月亮,它是宇宙对人类的馈赠。穿越千年万年,穿越千里万里,茫茫中秋夜的皎皎明月,始终脉脉无语,亿万年如斯地陪伴着我们,让人赞叹,让人思念,让人惆怅,让人柔软。

当我凝望月亮的时候,月亮也在凝望着我。当我沐浴着月光的时候,故乡也正沐浴着月光。所以,中秋思乡的时候,记得抬头看一看月亮。月光所照,皆是故乡。

来源:汕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