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国敦
人在囧途,早上5点左右从丰顺家里出发,到目的地珠海三灶镇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2点了。
1993年初,家庭的困境促使我这个懵懂少年决定到珠海务工。
或许是因为就要离开家乡,正月初五,我整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次日凌晨4点多钟,我就起床收拾行李。母亲也早起为我煮好了早点,帮忙收拾衣物,并用麻袋装满了薯粉条、米粉、煎丸子等土特产。这些物品是捎给姐夫家的,因为姐夫在珠海,所以我的第一站才选择了那里。
5点左右,带我进城的老乡在我家门外不停地按着摩托车喇叭。我也雇了一辆摩托车,捆绑好物品后,开启了进城之路。
第一趟车从龙北村到径门圩镇,距离只有3公里而已。路程虽短,当年是泥路,坑洼不平,摩托车在路上颠簸前行,人和捆绑的物品被颠簸得东倒西歪。记得当年,从径门镇到广州的车票要45元,其中有5块钱是接驳用车费。我们从摩托车换乘面包车,向丰良镇出发。在面包车里,可以有效抵御外面的冷风,可是,面包车比较老旧,行驶于不平坦路面时,车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进档退档都会发出“咔嚓”声,整个人全身都在震动,很担忧车在途中坏掉。一路摇摆了20多公里,人也被摇晕了,我们来到了丰良镇黄家祠,立即换乘了长途客车。
坐上长途客车,时间来到了早上6点半。透过车窗看到外边热闹起来了,行人来回穿梭,街道两边有卖菜的、卖包子的、卖笑粄的、卖盐水粄的……当我看到热气腾腾的包子,嘴馋起来。但是,囊中羞涩,父母只给我30块钱备用,这30块钱也藏得深,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随着大客车缓缓前行,我把目光移向前方。
大客车来到县城丰顺汽车站,停留了半小时,接完旅客后向广州出发。
从县城汤坑开始,途经揭阳、河源、惠州……窗外的风景就不一样了,四周基本上看不到耸立的高山,基本上是平整的土地。大客车一路颠簸,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旅客们都纷纷拿出自己带的点心,吃了起来。我也带有母亲煎的木薯饼、煎丸子。但我连水也不敢多喝,东西也不敢多吃。客车行驶4个小时,司机就会选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
烟的地方停下来,让旅客下去解手。旅客们每次下车后,不论男女,都毫不害羞,飞步冲向高高草丛深处。
车终于到了广州流花客运站,这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到了城里,记忆中第一印象车站是露天的,周围楼房高低错落,无轨电车、公交车、接客的私家车,川流不息。车站内很多招揽生意的私家车,拿着写有城市名字的牌子挥舞吆喝道:“中山”“佛山”“珠海”……
老乡叮嘱我看守好物品,他去售票台问问还有没有去珠海的车票。我警惕起来,因为常常听人说,车站的小偷如闪电般迅捷,能悄无声息地偷走他人的财物。于是,老乡离开后,我一直盯着自己的物品,其中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个藏有30块钱的麻袋,我时不时审视周围的人群,感觉到处是小偷;再一打量,又觉得大都穿着朴素,看上去老实厚道,与自己差别不大,又感到些许安心。
在车站守候物品的这段时间,我被车站保洁员赶来赶去。她们要清洗地板,不停催我搬物品。才把物品挪到这边,不一会又要挪走,有时还来不及搬走,保洁员就直接用水枪喷洒过来。坐了一天的车,饥肠辘辘,不停地搬挪物品,被她们折腾得够呛。
兜揽生意的司机貌似看出我是外地来的,就伺机抢客,“蜂拥而上”问道:要去哪里的?由于时刻绷紧防盗这根弦,开始我不回应他们,被再三追问下,我答道:我是去珠海三灶的。话音未落,拿着珠海牌子的几个人,没有征求我的同意,一人一袋强把我的物品往面包车上搬去。我着急万分,正好这时,老乡赶了回来,他没有买到正规的客运票,于是,他上前用广州话跟招揽生意的司机谈起价格,又经再三确认,我们才坐上了车。
从广州去珠海的路上还是坐着面包车,不一样的是,路平坦了,沿途的风景更漂亮了。此时此刻,心中的疲惫似乎都随风飘散了。原以为坐上了这趟车就可以直达目的地,可是,事与愿违,我们到了中山市汽车站,又被哄了下来,让我俩换坐另一辆面包车,司机递给另一个司机20块钱。无奈之下,我俩又搬着行李,坐上另外一辆面包车。风吹雨打未停歇,一波未平一波起。大约坐了一个半小时,到了珠海市斗门镇,我们又被卖了一次,这个司机退还给我们每人5块钱,让我们自己去找车。这种现象,当时在珠三角普遍常见,称为“卖猪仔”。
老乡找来一辆有篷的三轮车,我们又像刚从家里出发时一样,在路上颠簸了大约40分钟,终于到达了珠海市三灶镇。人在囧途,到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2点了。下车后才发现,自己兜了一天,感觉又回到了农村!
来源: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