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漫
“小妹,你不能这样,要是奶奶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的!”妈妈语重心长地对年仅十一岁的小妹说道。
小妹听完默不作声。
妈妈继续说道:“奶奶从你很小就带着你,你现在那么大了,要懂得孝顺奶奶,知道吗?如果你一直躲着,奶奶会伤心的。”
小妹听完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声地嘀咕:“妈妈,我知道了!我会下楼去帮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是奶奶摔倒后的第四天早上,妈妈和小妹在楼上的对话。奶奶因为上楼梯不慎滑倒,腰部骨裂开了。医生说奶奶需要长期卧床不能起身,吃喝拉撒全都得在床上解决。开始几天,妈妈跑医院照顾奶奶,又得把奶奶接回家安顿,忙得不可开交。直到第四天妈妈才稍稍缓过神,发现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小妹的踪迹。
知女莫若母。妈妈想起了那天小妹得知奶奶需要人帮忙端屎端尿后,就在人群中悄悄褪去自己的身影,躲到楼上去了,非吃饭洗澡,都不肯下楼来。妈妈自然知道小妹的小心思,便去找小妹谈谈心。小妹也没有否认,因为通过妈妈的眼神就知道妈妈早已经看透一切了,所以只得悻悻然认错。
妈妈早上和小妹谈完心,下午吃饭前,小妹就早早下楼来,把奶奶的饭菜先端给奶奶吃才自己吃饭。吃完饭后她又自觉帮奶奶把碗筷收拾好,临上学前,还小声询问奶奶是否要上厕所,她好帮忙倒掉排泄物。
说实话,妈妈和奶奶的关系素来都不太协调,因为奶奶是一个极难伺候的老太太,总爱挑妈妈的刺。奶奶很年轻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很长时间里,家中都是奶奶大权在握。爸爸念及奶奶素来劳苦,于是当奶奶和妈妈有摩擦时,爸爸总是站在奶奶那边。但是哪怕在这样的境况下,妈妈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奶奶坏话,反而是时刻嘱咐我们要孝敬奶奶。妈妈对奶奶虽有微词,但是身为儿媳妇该做的,妈妈一件都没有落下。在妈妈的教导下,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人都逐渐成长为孝顺的人。
一眨眼,距离妈妈和小妹谈话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二年。十二年后的这个六月份,妈妈因为结节需要手术,我和二妹、弟弟都在外地工作无法回去,唯独正在读大学的小妹时间比较灵活。因为小妹担心爸爸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妈妈过于操劳,又知道我和二妹、弟弟工作忙碌,所以她主动提出承担照顾妈妈的重任。妈妈做手术之时,她恰逢期末复习考试周,可以说是一学期中最忙的时候。但她依旧坚持一个星期从广州到揭阳往返跑了好几次,除了需要考试,她其余时间都赶回家照顾妈妈。
那天恰好我有时间,便回了一趟揭阳看望妈妈。一进门,就看到小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厨房抽油烟机隆隆作响,她围着围裙站在灶台旁边做饭。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着也十分随意,仅二十多岁的她因为奔波劳碌,身上竟然透出了一副多年家庭主妇的模样。我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看我,笑盈盈地说:“大姐,你回来啦!”她舒心的笑容告诉我,最近虽然很累,所有活都压在她身上,但是她毫无怨言,心甘情愿为家人付出。
在与妈妈的交谈中,妈妈对小妹赞不绝口:“小妹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把家里的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最近她一边要照顾你奶奶,一边要照顾我。小小的家看起来没什么,其实一大堆事情,买菜做饭洗碗、洗晾叠衣服、打扫卫生等等都是她一个人包办。她都不舍得我做一点,一直叫我休息好来,连我喝的水都是她端来的。”
从妈妈的言语和神情可以看出,小妹不仅把事情做了,而且还做得很好。
临走前,妈妈说想上厕所,我想扶着妈妈去上厕所。小妹就跑过来说:“大姐,我来吧,平时都是我在弄,我怕你不知道怎么弄。”说完她便跑过来从我身边接走了妈妈,牵着妈妈上厕所去。上完厕所,我看连冲厕所按水都是她亲力亲为。妈妈对我说:“小妹说按水需要力气,让她来按就好。”
小妹虽然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但是却异常懂事,对于照顾父母,她从未与我们斤斤计较。说实话,父母是我们四个人共有的,但是照顾父母的事情,好几次都是她独自去承担的。她的付出相当于帮了爸爸、我、二妹和弟弟,因为这些事情她不去做,那自然得落在我们身上。也就是她其实承担了本得由大家一起完成的任务。我时常念及她辛苦和出于对她的愧疚,发些钱给她,但她似乎没有把照顾妈妈当成是需要平摊的任务,不肯收下钱。她说我们工作辛苦,赚钱不容易,不用给她。
临走前,我看着现在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的小妹,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为了不照顾奶奶躲在楼上不肯下来的小女孩。当初的小妹和现在的小妹判若两人,我想,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小妹变得如此懂事乖巧呢。其中除了她自身的素养外,应该还有妈妈多年来教育她要孝顺奶奶的原因吧!妈妈教育她要孝顺奶奶,长年累月,这种品质在小妹身上形成,于是,面对任何长辈,她都会有极大的耐心和包容。多年之后,妈妈也享受了小妹优秀品质所带来的益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伸手打墙,墙的反作用力也会回到你手上去。同样,爱的作用也是相互的,你教育孩子懂得爱他人,孩子便也会懂得爱你。十几年前的那天,妈妈那份难能可贵的教育,最终在十几年后有了爱的回声映照到了自己身上。
来源: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