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龙基
宋词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文学体裁,众所周知,在苏东坡、辛弃疾、柳永、李清照、晏殊、晏几道、秦观等词人的积极创作与持续推动下,宋词的发展迈向了巅峰,最终与唐诗并称双绝。这些年来,我越来越喜欢北宋晏几道的情感真挚、语言清丽的词作。晏几道擅长写小令,词集《小山词》共有二百六十首词,其中,长调三首,其余均为小令,传世经典、千古名句,可谓不在少数。
说到晏几道的家世,不可谓不显赫,其父晏殊是官居相位的政治家,更为可喜的是,晏几道出身名门,诗词天赋还极为过人,年仅十四岁参加科举考试,即成为进士。然而,不幸的是,好景不长,十七岁时,其父去世,随即便结束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人生大起大落,好比过山车观景,家道中落,经历诸多变幻,使他早早看透了人情冷暖,多少感情抒发尽在其词作中。
晏几道的小令,概而言之,其精妙之处,在于信手拈来,不着痕迹,随心落墨,均可令人共鸣共情。追忆故人,伤逝难耐,于是写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与“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梦游江南,谈及离愁,于是写了“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和“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断肠惆怅,铺展开来,于是写了“绿杯红袖趁重阳”与“人情似故乡”;久别之后,忆起相逢,于是写了“从别后,忆相逢”和“几回魂梦与君同”;故地重游,悲伤怀旧,于是写了“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经典甚多,不一而足。其词作,思念、重逢、梦境等,往往有机糅合在一起,唯美动人,令人觉得惊艳。尤其说到这里面的梦境,据统计,他写到涉及梦境的词有五十七首,占了全部词作的近四分之一。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其以梦写情的功力,已然炉火纯青。纵观其词作,从“情”而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伤心”。清末词学评论家冯煦所编《宋六十一家词选》有言:“淮海、小山,真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这正是对其词作最为恰当之评价。
其时,苏东坡迁中书舍人兼翰林学士,闻晏几道词作甚佳、才气过人,曾请黄庭坚转致期望与其结识之意,但他却淡然回绝:“今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这就是说,朝廷半数官员都是我家的熟人,可我都无闲暇去找他们,就更不用说去见你苏东坡了。为人做官,不趋炎附势,不巴结权贵,已成为其特质。又比如说,1107年,权倾天下的奸相蔡京在重九、冬至日,数次命人去请他写词,望他夸自己几句。他对此厌恶之至,但碍于蔡京势大,无奈之下,只好写了两首《鹧鸪天》来搪塞,“九日悲秋不到心,凤城歌管有新音”“晓日迎长岁岁同,太平箫鼓间歌钟”,写的全是歌舞升平,满目太平盛世的景象,竟无一句言及蔡京。年迈的他,放弃了拍高官马屁以求升官的机会,可谓之毫不犹豫。而不识时务的他,终其一生,也仅是做到通判之类的小官,若与苏东坡晚年相比较,何尝不与王朝云说的苏东坡一肚子“不合时宜”,有异曲同工之处。
好友黄庭坚对晏几道赞誉有加,评价其生平有“四大痴绝处”,文言文原文不再展开,说白了,就是赞评晏几道践行“四个不”,不拼爹、不媚俗、不爱财与不记仇。如是痴绝的独具人格魅力的晏几道,大抵方可在大文豪多如繁星的宋代,以自己“古之伤心人”的风采过人的词集《小山词》,促使小令发展到一个高峰,赢得“宋词小令第一人”的美誉。斯人已逝,其词作却流传千年而历久弥新,成为古代文坛史上不可忽视的亮点,亦在泱泱中华古诗词领域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源:宝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