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梅
晚上一个人在家,懒得做饭,心想随便买点吃的打发肚子算了。下楼到小区门口见到有个卖烤红薯的流动摊贩,红薯烤得香气四溢。挑了只大的,回到家剥开烤焦的红薯皮,热气香气弥漫,笼罩周身。一口咬下去,绵软、甜蜜,熟悉的幸福感唤醒了我沉睡的记忆。
小时候我在村里上小学,我父亲在镇中学教书,他把哥哥、姐姐和妹妹带到镇上读书,家里就剩我和母亲。那时我们村是要上早课的,起床后先到学校上一堂课,再回家吃早饭。那时候我们的早饭与午饭、晚饭没有什么区别。家境殷实的人,三顿吃米饭。而我们家不富裕,很多时候吃的是稀饭和红薯。
那时候的冬天很冷,上完早课,路两边的白霜还没有散去。我一路跑回家,冷空气像刀子一样刮我的耳朵和脸蛋。因为没有袜子,我的脚指头常常冻得像小红萝卜一样红肿。我知道学校的放学铃声一响,母亲就做好饭在温暖的灶火旁等着我了。我一回到家,她就用烤暖的双手焐我冻裂的双颊,朝我冰冷的手心哈暖气。我们坐在灶火旁,边烤火边吃红薯。母亲总是用铁锅把红薯煮得外焦里嫩,又绵软又香甜。
有一天母亲告诉我,我表姐在县里的中学读书,带红薯去学校吃。她的同学,用白面包换她的红薯吃。“她同学真好!”母亲感叹道。那时候我从未吃过白面包,我想白面包一定美味无比。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到县城读书,遇见用面包换我红薯的同学。
分田到户后,我们家的生活越来越好,我在自己家里吃到了白胖胖的面包。
后来我读了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生活,我的物质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能随意吃上包子、花卷、饺子、云吞、粽子、汤圆、肠粉、腌面、马蹄糕、榴梿饼……我再也不稀罕红薯了。
有一年母亲到城里看我,扛了一麻袋红薯。我说:“妈,我小时候吃红薯吃怕了,现在不吃了,以后也不会再吃了!”我清晰地记得母亲当时惊讶后又黯淡的神情,那一瞬间,我的心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但年少轻狂的我,并未在意。
去年冬天我去重庆旅游,重庆的风景很美,重庆的美食真辣!我不能吃辣,身体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周身骨痛。有一天在街上碰见一个卖烤红薯的,恰如他乡遇故知,如获至宝。一个大大的烤红薯吃进肚子里去,满血复活,感觉魂魄终于回到了身上。想起母亲的话:红薯养人,我的眼睛像阴雨连绵的重庆天气一样,湿漉漉的。
那以后,红薯重新成为我餐桌上的常客。我想说:“妈妈,我又爱吃红薯了!”天堂里的母亲,她能不能听见我的心声呢?
感谢红薯,给了我美味和温暖的记忆。那缕缕红薯香,穿越时光,温暖如初。它不仅滋养了我的身体,更承载着母亲深深的爱,永远留在我的心间,永不消散。
来源:云浮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