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安日报:番茄炒蛋

西西

墙上的挂钟敲了九下,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窥视。昏黄的路灯在楼道里忽闪忽灭,耳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把耳朵贴在门上,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能感受到他焦急的气息,不由得脸颊微微泛红。

脚步声在一层停下了。她不甘心,打开门,看到楼道里趴着的一只黑猫,黑猫“呜喵”一声后慌忙躲开。楼下传来了男人敲门的声音,一个女人打开了门,娇嗔地问他这么晚才回来。男人急切地询问孩子是否已经入睡。她想再听下去,楼下的门却在此时关上,楼道又恢复了寂静。

快十点了,桌上的番茄炒蛋早已凉透,他却仍未出现。下班时,他们约定今晚一起吃晚饭。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在公司同一时间出现。她提前回家,煮好了米饭,炒了他最爱吃的番茄炒蛋,沐浴更衣后才拨了他的电话。然而,电话却关机了。这种事偶尔会发生,或许是没电,或许不方便接听。她又发了微信留言,依旧没有回复。除了等待,她别无选择。

她环顾四周,这个租来的房子因为他而焕然一新。她喜欢蓝色,他突发奇想将原本白色的墙壁涂成了梦幻般的蓝色海洋,感动得她扑入他的怀抱,泪水夺眶而出。后来看久了,她在上面画了一条小船和几条小鱼。

“如果有一天你不来了,我就坐小船四处流浪。”她轻声说道。

“我是你永远的港湾。”他轻抚她的长发,她满意地笑了。

起初,他每周会来两三次,偶尔过夜。她从不勉强他,知道他有妻子和孩子,但她爱他,他也爱她,这便足够了。

他们在公司年会上相识。她刚经历了一段无果的恋情,身体不适,对海鲜、牛排和鸡尾酒毫无兴趣,只是在角落里独自喝水。他是副总兼业绩冠军,网站荣誉榜上满是他的笑脸,虽然她不认识他,却常常在电梯里见到他。

“来点番茄炒蛋吧。”不知何时,他坐在她对面,手中端着一小碟热气腾腾的番茄炒蛋。

谁会在年会上吃番茄炒蛋,她心中疑惑,但看着那盘色泽鲜艳的番茄炒蛋,红彤彤的番茄与金黄色的鸡蛋交织在一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令人不由得想要尝一口。

“我炒的。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了。”他指了指对面的开放厨房,厨师正向他们招手。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番茄炒蛋?”她接过盘子,吃了一口,竟发现味道并不比自己做的差。

“你每天都在休息室吃自带午餐。”他微微一笑。她心里一震,脸颊不由得红了,她以为他从未注意过自己。

公司的休息室配有冰箱和微波炉,员工可以放置自带的午餐盒。为了省钱,她几乎每天都带饭。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久。他告诉她,小时候家里贫困,母亲做的番茄炒蛋是最常见、最美味的菜,结婚后因为太太对鸡蛋过敏,这道菜在家里几乎消失。

她的心情顿时黯淡下来。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在城市打拼,除了番茄炒蛋,其他菜几乎不会做。

“我就喜欢吃你做的番茄炒蛋。”每次他来,她亲手做的番茄炒蛋总能让他满意地在她的嘴唇上留下一个深情的吻,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为了他,她开始学习其他菜,甚至尝试煲汤,偶尔还会关灯,点上蜡烛,为他倒一杯红酒。他总是笑着摇头说:“你就做番茄炒蛋好了。”那简单的要求让她心中满是甜蜜。他应酬繁多,尝遍了各种山珍海味,她却心甘情愿为他保留那份简单的温暖。

终于,他的电话接通了。

“太太在家煲汤,今晚不吃番茄炒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简短,随即挂断了电话。

桌上的番茄炒蛋早已凉透,鲜艳的颜色失去了温度,一只苍蝇正停在一块橙黄色的鸡蛋上。

她气急败坏,捡起地上的拖鞋,朝苍蝇扔去,那是他的拖鞋。

来源:宝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