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珍
在沿海一带生活的人,对台风并不陌生。
记忆中,有一年,来了一场狂烈的台风。那时,父亲常年在外,母亲边带我们边种地维持一家的生计。那几分田地,是一家人吃饭的来源。所以,母亲最怕台风。
那场台风来时,是夜里。只听到狂风撞得玻璃窗啪啪直响,母亲辗转难眠,起来好几次检查门窗,用绳子绑住了窗闩,又拿厚纸皮塞紧门窗缝。夜有些凉,母亲给我们盖好了被子,她却睡不着,我知道,母亲担心地里的庄稼。
“妈,快睡吧。”我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她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又沉沉地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天已亮了,风也弱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一下子跳了起来。粥煮好了,屋子扫过了,但不见母亲。她一定是到田里去了。我们乖乖吃了饭,就连平时爱哭闹的弟弟也特别听话了。直到晌午,都不见母亲回来。我们眼巴巴望着门口。
天阴沉沉的,台风的威力还没完全消去,一阵阵风打着旋儿吹来,卷起一些树叶。我发现玻璃窗裂了。门外那棵大树历经摧残之后,一条大的树梢断了下来,树叶也稀疏得不成样子。邻居的猪圈也被掀了顶,可想而知昨夜的风有多大!
地里的庄稼怎么样了?母亲去哪了?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时,邻居五奶奶朝我摆手,示意我赶紧回家去:“风还没停,危险!今早,西村有个婆娘跑出去捡柴,结果被砸中了,头破血流啊!”听罢,我惊慌起来:难道母亲也去捡柴了吗?
那时,家家户户都烧木柴,一到台风天,树木被吹断,村民们都去捡,有时风还没停,枝桠断了一半,还挂在树上……我越想越慌,母亲一定是去捡柴去了,她去庄稼地不可能去那么久。
母亲现在在哪里?无边的恐惧如同洪水向我袭来,想到弟弟一个人在家,我赶紧跑回去。弟弟一见到我,憋了半天的委屈一下子决了堤,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只嚷着要妈妈。他这一哭,我也不争气地哭起来了。
彼时我们都还小,窗外还有风雨。我一边哄弟弟,一边盼望着母亲早点回来。不一会儿,弟弟闹乏了,便睡着了。我赶紧拿了一把伞,走出去找母亲。风吹着伞,我怎么也拿不稳,我干脆收起了伞,一边走,一边喊,一边哭。雨打湿了头发,淌到脸上冰凉凉的。我哭得无比委屈,我怪母亲出去时怎么不说一声,怪她这么久不回来,但我更担心她的安全……
走到五奶奶家门口,她把我拉进屋,帮我擦干头发,不停安慰我。
没多久,母亲终于回来了。知道我们苦等了她半天,她紧紧地抱着我们,红了眼眶。窗外还有风有雨,母亲生了火,烤了几个地瓜给我们吃,她难过地对我们说:“地里的庄稼一大半都遭殃了,今年没有多少收成了。”弟弟问:“妈,你去捡柴了吗?”“唉,也没捡到。”母亲叹气道。
可是,庄稼没了可以再种,柴烧完了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要好好的呀!
我们都懂,母亲也懂。她搂着我们,望向窗外——台风来时,愿我们每个人都相安无事,我们都知道——风雨过后,太阳就会升起来。
来源:湛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