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峰
老家在山脚下。旧年,由于条件所限,一到天寒时节,老是断电,一到夜晚,山风顺着北坡,朝村子呼啸而来。人坐在屋里,浑身上下冷得发紧。
一日,父亲见我坐在灶前,就着灶火看书,小脸红扑扑,两眼亮晶晶,感觉挺暖和,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去山上砍柴,给一家人取暖。
翌日,天还未亮,他就拿着镰刀,扛着扁担,兴冲冲进了山。山野柴草极多,有白茅,有芦苇,有艾蒿,有苦竹。砍回的山柴,经日头晒干后,真香。
当鲜红的夕阳坠到山的那一边,夜幕开始低垂下来。只见一团皎洁的月亮从东岭升起,山影一下子笼罩了大半个村庄。远远望去,村庄依稀的灯火,仿佛大海深处发光的水母。
就着灶台上的一盏小灯,一家人坐在一起享用晚餐。当一切料理完毕,大家热热闹闹坐在灶前,享受灶火的温暖。由于才做完饭晚不久,灶里的余烬,仍红通通的。只见母亲扎起一束柴草,将它缓缓塞入灶膛,经余烬点燃后,一缕细烟缓缓升起,“腾——!”一朵火苗出现了,它仿佛一只小老鼠跳了一下,胆怯地悬浮在空中,随后,稳稳落了下来。
一瞬间,火势涨了起来,愈烧愈旺,愈燃愈大,发出哔哔剥剥的微响,仿佛春节燃放爆竹,给寂静的乡村冬夜平添了一抹别样的清欢。那盏小油灯,受到氛围的感染,灯火明亮了不少。
一时间,小小的灶房,暖洋洋的,如沐春光。山柴在燃烧时,弥散着好闻的清香,不!准确地说,是淡淡的药香。这些山柴,在老中医眼里,可是有用的药材。在如此温馨的氛围里,一家人开始各忙各的。外婆负责添柴,父亲结着草绳,母亲纳着鞋底,我们兄弟姐妹读书写字,小花猫慵懒地打着盹儿。
为了不让热量浪费,父亲在灶上的一口大锅里添上水,烧开后,除了沏茶,还供一家人舒舒服服沐浴。
冬日炊烟直。当烧了几束柴草后,灶里留下了一堆红红的余烬。因山柴耐烧,那余烬一寸寸,保留着柴梗的形状,久久不熄,持续散发着光与热。
小屋的温暖,吸引了山中鸟兽光临。特别是松鼠,时而爬上屋瓦,享受炊烟带来的暖意;时而叩响窗户,发出吱吱的欢叫。当打开门,只见它们三三两两坐在洒满月光的地上,竖起毛茸茸的尾巴,拱着两只前爪,仿佛在向我们示好。
见这么多可爱的访客,我们开心极了,拿出花生、南瓜籽、板栗、松子等零食,撒在它们面前,让它们尽情享用。
当烧了半捆柴草后,余烬堆成小丘。父亲见了,又灵机一动,取下悬在梁间的一挂腊肉,剁成块;此时,母亲从墙角拿来一根莲藕,冼净后,切为寸段。随后,将它们一起倾入一只瓦罐,加水,添入调料,扣上盖子;其间,外婆已在余烬里掏出一个坑,父亲遂将汤罐埋入。
随着时间的流逝,灶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呓语,撩人的汤香扑鼻而来,惹得肚里的馋虫直闹架。
当读书累了,美食已悄然煨熟。只见父亲慢慢取出汤罐,母亲随后缓缓揭开罐盖,用勺子将美食捞起,盛进一只只瓷碗里。只见热气腾腾的碗中,莲藕红通通的,腊肉烂酥酥的。当烫烫地喝一口汤,感觉味道是那么的浓、那么的鲜、那么的香,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一罐莲藕腊肉汤了。
大家一边美滋滋地喝汤,一边暖暖地烤着灶火,身体开始微微冒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我走出乡关后,故乡每天都在发生变化。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每到冬天,乡亲们再也不用为照明取暖而发愁了。每次归来,一家人围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美美地享受着空调带来的暖意,其乐融融。谈笑间,一家人免不了回忆过去,心中感慨万千,更加珍惜当下幸福生活。
——有亲情的灯火,永远是那么的可亲,那么的迷人,那么的令人眷恋!
来源:湛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