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艳荣
“当你感到不开心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阳光正闪耀,鸟儿正歌唱,而你应该好好笑笑。”
并不是因为读到这句话,才学会了在不开心的时候抬头看天,而是在与这句话相逢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不自觉地抬头看天,对着天空默默地说,是的,我很庆幸,我在更早的时候已经领悟了这个道理。
朝晖夕照,云兴霞落,星河璀璨,每一次抬头看天都有不一样的景致。天空那么大,总有惊喜等着你去发现。无论是小小的委屈还是大大的痛苦,都可以因天空的宽广、纯净和变幻的美而疗愈。
很多年前,我曾有过一段暗无天日的经历。幸亏天空疗愈了我,虽然只是小小的一角蓝天。
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奔跑了。身体里好像藏着一个小猛兽,助他拼命奔跑。朝阳下的他是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活力。清晨的风,好像在跟他赛跑似的。迎面扑来,又纷纷后退。
“太棒了!我跑赢了风!”他兴奋地大叫起来。
七年前,我开始写小小说。我把当年的那段心路写成了一篇小小说。那篇作品叫《换个角度》。主人公没有名字,仅以“他”来指代。当然,这个“他”的原型是我。
是的,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个晚上都在做着奔跑的梦,而现实中的我因为一场手术失去了自由奔跑的能力。那段时间的我如困兽,被困在一间斗室,一张小床。屋子虽有门有窗,但门对着院子,院子前头的视线被邻居屋舍的后墙阻隔;窗对着后园,视线亦被后园的围墙阻隔。屋内是四堵墙,屋外是两堵墙,我处在重重包围中。那段卧床的日子,低头抬头,睁眼闭眼皆是灰暗的颜色,心亦是灰色的。因为无法行走,也因为没有任何辅具,一日三餐,都靠母亲端到床边,吃喝拉撒都受限在这个小小空间里。失能似乎跟失去尊严是等同的,年轻的心觉得遭受了不可承受之重。
可我知道,我不能!
有鸟声!它们有翅膀,它们有自由。我想看到它们,向它们投去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可我看不到!可恶的围墙叫嚣着:来呀,用你目光的利剑刺透我!我烦躁地左挪右移,抬头侧头,可始终望不穿那墙。我赌气躺下,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从床头转到了床尾,不经意间再次望向那堵围墙,居然发现围墙上方露出了一角天空。天好蓝好蓝,云好白好白,一只鸟飞快地从墙边掠过,不知是不是刚才啼啭的那一只。一线阳光从窗口射进来,嘴角被阳光牵动,上扬成一道弧线。
那一刻,我仿佛与天地有了一种神奇的链接。那一角天空和鸟飞过的痕迹抚慰了我,还有,那一朵朵云,好像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别怕!活着,就已经很好。
在那一刻我顿悟到,活着也没那么难!
天和地是有能量的,慢慢地,我也找回了自己的能量。
后来,我搬了一间屋子,窗外没有墙。把原本的小窗扩大拓宽,看到了竹影摇风,听到了鸟声虫鸣,更大片的天空映入眼帘;后来,我用上了拐杖,走出了小屋,重新看到了整片的天空;再后来,我走出了小屋,回到了工作岗位,找回了曾属于我的一片天空。后来的后来,人生并没有由此一帆风顺,依然不乏风霜雨雪,坎坷磨难,只是我学会了,每当不开心的时候,就抬头仰望一下蓝天,让天空治愈我的内心。再后来,无论阴晴,也不管我的心情如何,我都要抬头看一看天,像老朋友一样跟天空做无声的交流。
其实,天空也有它的忧伤。要不,怎么会有乌云密布,怎么会有大雨倾盆?天有阴晴,月有圆缺,正如世态有炎凉,人情有冷暖,人生有起伏。真正治愈我们的,或者并不是天空,而是我们自己,是我们心底那从未缺失的美好和对生活从未泯灭的希望。
来源: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