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日报:那条回响在我记忆中的溪流

酒歌

近期回了趟老家,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坪山。之前回去都是来去匆匆,这次,我多了份闲情,四处转悠,认真地去欣赏这个我既熟悉又略感陌生的地方!

我沿着自家房子转了一圈,除了那棵记忆中的老梧桐树被砍了之外,这里没啥太大的变化。

而后,我慢慢行走,途经一户泥砖灰瓦的老房子,墙面斑驳,时光的伤痕跃然于那一道道沟壑上,窗户布满了灰尘,像一个黑洞,吞食了那些曾经的人声与足迹。

我继而朝着一片野草走去,记忆中这里有一条小路,它是我童年时曾走过无数次的路,现在由于长时间没有人走,已杂草丛生,看不清原有的模样。没走多远,路到了尽头,但依然是一片茫茫的野草,我站在这里往右上方向看。这是一个山涧的出口,我清楚地记得,这里曾经有一个水池,而今却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很不起眼的土坑。里面长满了芦苇,这些植物已经开出了一束束白色的小花,花儿在风的吹拂下纷纷扬扬,奔落在寂寂的深秋里,没有回声。

我伸手去触摸花枝,却不小心被它的叶片刮伤,鲜血奔涌而出,一股刺痛感袭来,我忙用另一只手按住受伤的手指,鲜血还是有几滴滴落在草地上,跟土地交融,带着这人世间的温度深入莽莽大地,微小如一粒尘。

看着这漫天的荒草,想起小时候我和妹妹、婶婶们每天都会来这里洗衣服,这里有一股涓涓的山泉水,长年累月地流淌着,水流或大或小。我们有时也会来这里玩耍,水池清澈见底,水底的沙石清晰可数,有时还能看到很小的鱼和虾,甚至岸边的石缝下还有石螺。有一次,我还发现了一只螃蟹,第一次见那家伙,看到它是横着走的,甚感稀奇。夏天,我喜欢坐在那块用来洗衣服的大石头上,把脚丫伸进凉凉的泉水里,感受它的凉意,感受它的柔软。静静地聆听它淙淙的流水声,交杂着鸟鸣,缠绵悠长,我觉得那是大自然的唯美音乐,它能荡涤浮尘,让我陶醉其中流连不已。

溪流总是不舍昼夜地奔向远方,仿佛它在追逐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在它身后紧跟着的是碧绿的庄稼,层层叠叠,一直铺到天边,有它经过的地方,都是一片生机盎然,葱葱茏茏中满满地书写着它的功德无量。有时,农耕的人干活渴了,会在溪流的上游掬几捧山泉水喝。那时我们家在它的源头处接了软管,一直把水管引回家中,那是最初使用的自来水。小时候我渴了,会迫不及待地奔向水缸,拿水勺直接舀来喝一通,那水清冽中带着丝丝甘甜,这种味道至今仍记忆犹新。

就是那样的山泉水养育了我们几代人,它流经我的童年,在记忆深处叮咚作响,从来没有想过,它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干涸在这历史的河床中。看着这干枯的山涧,虽然它被很多不知名的灌木覆盖着,没有了溪流声,愈发显得清寂、荒凉。它所流经的土地现在也是一片荒芜,已经多年没人劳作,人大多都进城去了,只有少数零星几家独守村庄。

山涧两旁的山坡上屹立着清一色的桉树,它们排列有序,整齐划一,枝干笔直挺拔,像矛像铍,无声地伸向天空,遁入大地。它们生长迅猛,3到5年可成材。看着这些树木,我竟莫名地怀念起昔日山涧旁常见的杉树,以及山坡上到处可见的松树。想那时群山叠翠,终日溪水潺潺,而今已难见它们的身影。

回到家,我喝了好几杯白开水,那味道有股淡淡的泥土味,再也喝不出童年时的那丝甘甜。听父亲说,这是引自山塘水库里的蓄水。我问父亲现在还有松树吗?父亲说,只有自家小队的山保留了一点。

因为离家不是很远,所以我特意去走了一圈,看着那一棵棵我熟识的松树,它们的树干有些有钵头碗口那么粗,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褐色的松针,踩上去软软的,稍不留神就会打滑。我蹲下来,捧起松针,它有着一股淡淡的松仁香,闻着这股我熟知的香味,我有种莫名的触动,以致眼泪再次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我捡起一个好看的已经开过的松果放进口袋,下山,告别那片原始山林,告别山涧,告别那条曾经回响在我记忆中的溪流!

来源:河源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