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泽芸
入冬了,收到母亲从老家寄来的干菜。
干菜是用夏天时的萝卜缨子晒干制成的。萝卜缨子就是萝卜的叶子。
母亲把青翠碧绿的萝卜叶子用镰刀削下来,放蔫,洗干净,放进开水锅里烫软捞出来。然后放进一个木桶里盖上盖子闷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翠绿的萝卜缨子就变成金黄色的了。
把它们拿到外面大太阳底下摊开晾晒,晒干后放在笼屉上蒸一个小时,再拿到太阳底下晒。如此反复蒸晒三次,母亲称之为三蒸三晒,干爽清香的萝卜缨子干菜就做好了。
黑褐色的干菜散发着一股太阳的味道,用塑料袋子装好放上三四年都不会坏掉。
我是一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小女子,做好我该做的工作之后,洗手做羹汤,忙碌于厅堂厨下。用清水泡一把母亲寄来的萝卜缨子干菜,切碎,然后烧一大碗干菜扣肉。
蒸熟的干菜扣肉放到雪白的盘中,黑白相间,引人食指大动。看到孩子们吃得直咂小嘴,我想这也算是生活中的一点小确幸吧。
我曾向往有一小木屋,与所爱之人平静相守,临湖而居,推窗而望,湖山隐隐,碧水茫茫。如今没有,却也释然。
此时的初冬,我推窗望外,桂花已凋,吹面的风似已有了初冬的凌厉,望着邻居们晒在晾晒杆上的各种花纹的床单被罩,在初冬的风里轻轻飘荡,这亦是一种小确幸。
这微小却确实笃定的幸福,我喜欢。
东坡曾叹,人生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谁说不是呢,从时光长河里一眼瞥去,每个人的人生确如白驹过隙,电光火石一般。
周末午后,难得稍暇,给自己斟杯红茶,然后捧诗而读。读到放翁的“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茶”,心里不禁慨然。
暮年放翁栖居乡村,乡间小路横斜,小屋旁绿荫扶疏环绕,湖水平静无波,入眼一片澄碧。一只白鹭自蓝天缓缓滑翔落下,轻盈地收翅落到湖边觅食,白鹭将平静的湖水掠出圈圈微澜,结出诗情荡漾。湖畔绿草丛中,蛙鸣阁阁,更衬出午后的静谧。
放翁老而易倦,倦而易睡,睡醒则思茶。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一杯温茶在手,却莫名地想到旧日知交已零落殆尽,往日共饮的故友早已云山苍茫,幽冥永隔,再无人能共品茗谈心了,四顾不禁茫茫然、惘惘然,浊泪潸然。
人生之冬,志士空老,报国无成,的确令人伤怀。可是人生一世,莫说放翁此等文武大才之人,纵是寻常如我们,亦要经受很多风霜苦楚,不是有句话说,人生来就是渡劫的啊。
我记得,往昔有段时间处于人生低谷,近乎有些绝望的时候,父亲跟我说,哭的泪水和笑的泪水它们的化学成分是一样的,伤心的时候尽情哭,哭过了就要抬起头来勇敢朝前走,就和你当年学骑自行车一样,不能因为畏惧就停下,一停下自行车就会失去平衡而倒下,你会跌得头破血流。你要做的就是要顶着畏惧不停用力踩踏让自行车不停下,在畏惧中前行,慢慢就稳住了,稳住之后慢慢畏惧也就消失了。等到你学会了骑自行车,你就会开心地笑出泪水来……
谁说不是呢,在人生的冬天,不要畏惧,顶风逆雪勇敢前行,这是季节的更迭,只有不畏惧,穿过冬天的霜风刀剑,便能够迎来春风拂面。
来源:河源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