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与宽恕——《寻根》中的婚恋世界

吴静波

包丽芳《寻根》一书,讲述了不少婚恋故事。故事中的女性,大多情路坎坷,除了《怪癖》中看上“神经病”的小叶以及《套路》里的资深“番薯头”许嫂或许有机会走向美满,其余诸位,无论是知足常乐又韧性十足的亚琴、各方面条件优异而内心容不下“一勺剩饭”的雅妮,还是被丈夫和儿子轮番吸尽最后一滴血,最终无奈牵着仅剩的两头牛离家出走的牛婶,大多留下难言的无奈与遗憾。

凑巧的是,这些女士,大都温柔、贤惠、体面、无私,面对命运的捉弄又是那样的战力十足。亚琴,原本满足于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可面对乡村振兴的大好时机,还是勇敢地承租了1000亩坝地,最终小有所成。牛大炮的妻子虽然本事不大,但在家徒四壁的时候,毅然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感觉身体还能扛,又想着到饭店应聘洗碗工,好多赚几个铜板。雅妮自不必说,她不仅形象可人,还是个优秀的语文教师,自有能力照顾自个的衣食住行。

她们重情,愿意陪伴对方拖家带口从零开始,愿意携手奔赴那浮沉难定的未来,却又坚守情感底线,不甘成为男人眼中的一勺剩饭,更不愿纠缠纵情于外的丈夫。她们在离开变质男人的时候,有着淡然的姿态和决绝的力量,这姿态与力量让她们闪烁着无比动人的女性光辉。

“难道天会塌?”就这样,作者用简简单单的5个字为这些了不起的女士翻篇了。

雅妮最初还心存侥幸,毕竟,一勺剩饭而已,哪里值得大呼小叫。然而,当盛怒的丈夫狠狠将电饭煲砸往楼下之时,她已不再对这个家抱有希望。这样一个糊涂、暴躁的丈夫,这样一个刻薄、愚蠢的家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为此她甚至懒得解释,那勺剩饭,其实并不是她倒的。

她们没有怨恨,倒是期待着新生,倒是满怀着怜悯与宽恕。

亚琴创业成功了,听着高音喇叭大声播放凄婉的《灞桥柳》,她也在想,那个人,是否还会回来?显然,如果对方能够改过自新,她是愿意接纳对方,再次给他重返正道、重归温暖怀抱的机会的。

《失控》中的女人,尽心尽力照料着病榻上的丈夫,每天还要外出给他买新鲜水果。可当无意得知丈夫在外还有一个家,甚至还有了私生的骨肉后,她轻轻留下一句“后会无期”潇洒离去了。这里有两个细节令人哑然。一是女人的落款竟是丈夫背地里对自己的称谓——“黄脸婆”。二是即便在这时候,女人也不忘交代小卖部将水果送到丈夫那里。

负义的男人,终究得到了报应。若干年后,女人到养老院慰问,竟意外邂逅了目光呆滞、神志不清的男人。原来,此时的男人已经被情人无情抛弃,失去了一切。女人不但没有幸灾乐祸,还不时去探望这个曾经背叛自己、如今凄凉无依的男人。

这样的女人,多么善良,多么可敬。我不知道,那些穷途末路的男人,若得知自己失去的是一件无价珍宝,又当如何悔恨终生?

作为七尺男儿,拥有远大的理想本属天性,可寄命于“富贵险中求”的阿枫,幻想着“空手套白狼”的牛婶丈夫,他们了解自身的实力吗?他们于险恶江湖中行走胜算几何?当必然降临的厄运接踵而至,不仅半生心血付之东流,也将家人拽进了万丈深渊。

当情人以“同归于尽”相威胁,牛大炮瞬间坍塌,从此离异、破产、身残……彻底坠入了无边黑暗;当情人露出白骨精似的歹毒面目,《失控》中的男人精神崩溃直至失忆,唯有流落养老院,凄凄待丧。

残酷的现实一再表明,自知与自律是一种极为稀缺的能力,即便是非常优秀的男人,往往也有所不足,更何况你我终究只是阿枫、牛大炮那样的凡夫俗子。

那正好向《寻根》中的女士学习,面对不快,淡然翻篇。面对未来,砥砺前行。我们确实失去了最宝贵的爱情,但是,罪在自己,罪在我们原本就缺乏优秀的质地,配不上那般纯净的姑娘。那唯有修心养性、孜孜向前,或许有一天,劫波渡尽,灞桥边,柳树下,相逢一笑,春暖花开。亦或许,我们终将碰上更加合适的爱人,那时候,我们已经成熟,懂得知足、感恩,愿意用一生相守。

但是,与其说书中的女人善良如水,不如说作者的胸怀博大如海。或许在作者眼里,只要不至于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到骨子里去,所有的缺点与错误皆可宽恕,都值得为之提供一条重生之路。

事实上,那些步入深渊的男士,确实也曾有过值得称颂的责任和志气。阿枫虽然缺乏智慧,输得彻底,但其激进的根源也是为了这个家。因此,一曲《灞桥柳》仍能令亚琴感同身受,思绪纷飞。

书中没有描述牛大炮对家庭的付出,但从其向妻子承诺要像以往一样“爱这个家”来看,应该还算尽责。而且带着情人到深圳创业后,他也不忘栽培儿子,为儿子的未来铺路。特别是得知妻子每天早起清扫大街之后,他甚至提前清理妻子所负责那片区域的垃圾,好让妻子轻松一些。

面对这些人性未泯的男人,作者选择了宽恕,但这并不意味着作者怀抱一颗无脑的圣母心,面对那些心术不正、无药可救的男人,作者同样能够举起抗争的拳头。

《牛婶》中的丈夫,在家好吃懒做,在外贪财好色,明显不是东西,他把家里败了个精光,却希望牛婶来承担。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继承了丈夫的自私、无情,只知无休止地伸手要钱。牛婶掏光所有积蓄,借遍了亲朋好友仍满足不了他的贪念。最后,得知儿子自作主张将家里仅剩的资产——最后两头牛卖了,牛婶彻底醒悟,决然牵着两头牛,离开了这个地狱般的家。

这时候,作者的爱心不再泛滥,因为这时候需要重生的,不是得寸进尺的男人,而是被逼入绝境的女人。

有趣的是,书中还有一则动物寓言——《水鸭》。面对骗财骗色的水狸,水鸭向水牛、犬族申诉无果后,召集鸭子鸭孙将对方痛打了一顿,并一把夺回被掠夺的鸭毛。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这一顿打,如同夏夜里豪饮大杯精酿,当真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来源:河源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