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曦
又是一年盛夏至,骄阳似火,蝉鸣彻天。天气闷热难耐,可远在西北的戈壁没有成荫的绿树,只有沙石。这时大西北的戈壁会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呢?以前的我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现在,我能怀着复杂的情感,将它们一一地述写出来。
八月,暑假的第二个月,一年最炎热的季节,我来到了最炎热的地方——敦煌戈壁无人区。
“好端端去那里干吗?闲着没事找罪受?”
有人这样问我,我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去那里是为了一件事。
参加一次亲子徒步活动——与爸爸一起。
无人区、88公里、4天3夜、戈壁、炎阳之夏。
当这些词联系到一起时——简直要命!
可真正到戈壁时,又别有一番感触了。
或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孤寂;或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畅快;抑或“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乡愁。
这些我都不曾切身实地的体会,止于“纸上追思”。
我了解到有个奖项叫“沙克尔顿”奖,赛前组委会说了奖项的完成条件,只要团队全员在4天徒步中没人上救援车(放弃比赛),且最后团队一同冲过终点线便可达成。该奖源于一位著名探险家:欧内斯特·沙克尔顿,1914年,沙克尔顿率领25名队员乘坐“坚毅号”前往南极,但在抵达南极前,船只被冰山撞沉,队员们极力求生,历经艰险,最终600多天后,全员平安回归。听着组委会的激情鼓励,最开始的忐忑不安也化为了我前行的动力。
第一天,20公里。第一次在烈日下走那么久那么远,爸爸的徒步鞋在路上脱胶了、鞋底也碎掉了。因为没了鞋底的缓冲,膝盖骨受到反复冲击,特别疼,仅剩一层薄薄的内底,踩石头上硌脚、踩沙上烫脚,只能快步前进。我劝他赶紧上救援车,可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我疑惑他明明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上车,可他为什么没有……我接过他没用到的一根徒步杖,想为他减轻一点重量。整个下午,我们都手拉着手,最后一起走过终点。
第2天,25公里,家长与孩子分开走,一开始还有些绿植可看,但后半程只剩下了一望无垠的平地,我心中略带绝望。
“当情感拥有无限的时间与空间去释放时,任何理智都不值一提。”当绝望吞噬理智,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阵又一阵的大风将我往斜里吹;烈日当空,似火球般灼烧着我;黄沙一望无垠,只能听见走路的喘息声和风吹过耳边的呼啸,如行尸走肉般走着。
此时“希望”悄悄降临在我面前。
我看到第90号旗(全程100面旗),心中又有了走下去的动力和勇气,以及毅力。情感的转变,理智的回归,陪着我走完第2天的25公里,它们二者缺一不可,都是我向前的助力。
大风未歇,沙暴忽至,傍晚便起了十级沙尘暴。据说在戈壁,八级便会起沙,十级石头也会飞起来。“飞沙走石”在这一刻成为现实。凌晨两点时还遇上了十年一遇的大暴雨,沙漠下暴雨,听起来似乎是荒谬,可挂在帐篷上的雨帘以及第三天路上的泥泞证实了一切。
第三天,28公里,全程最长,孩子们可选择与其他家长一起走。有了凌晨的大暴雨,路途少了些许炎热,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昨天沙漠的暴雨,就是今日路上的贵人”,我们顺利地完成了第三天的赛程。
那天晚上,爸爸说看我前三天似乎并没有尽全力,希望最后一天我能爆发潜能,走出应有的速度,活出自己的样子。看着他殷切的目光,我自信地点了点头,有种情绪不觉浸透心里。
令我印象最深的,是第四天,最后一天。
第四天,15公里,全程最短,单程最长,终点才有补给站。
我和爸爸最开始就快步走,走在了队伍的第一梯队,但越往后走他的膝盖越痛,便让我独自往前走。
分别前他叮嘱我追上前面的队友,追上了再超越他们,继续下一个目标,父女俩眼神交换,斗志与期盼即刻肆意生长,我加快脚步,重新上路。
但答应爸爸坚决不回头,我却违约了。
我回头了,不止一次,在情感驱使下我眼神不敢离他太远,“一步三回头”也莫过于此。
这次被无限放大的感情——是思念。
又走了十几分钟,爸爸忍着腿伤赶了上来,叮嘱我喝水,补充能量,注意保暖,还让我一直往前,不必回头,他自会坚持向前来追赶我。是的,这一次,居然是爸爸要来追赶我的步伐!?于是我继续往前走,但是不再回头,而身后的力量却更真切更坚定更澎湃。
我是整个三百多人的团队里,前十个到达营地的。
回望赛道,那刚刚登上沙丘峰顶向我大步走来的,不就是爸爸吗!思念又瞬间蔓延,这股思念伴着担忧、钦佩、感动,又衍生出了勇气、毅力乃至信念。
成长是抽筋拔骨般的疼痛,而有时情感与理智可以作为催化剂、止痛剂、稳定剂,促进成长。正因没有翅膀,人们才会寻找飞翔的方法,当见证过枝丫疯长、蝉鸣连天的盛夏,领略过飞沙走石、荒无人烟的戈壁,我坚信理智与情感同样可以化为羽翼,带我们飞到高天之上。
来源:汕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