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带娣(清城)
心香一瓣
阳光稀薄的午后,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沿途绿化树,苍翠欲滴,岭南大地,秋意清浅。树梢上,微黄的一两片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或许,未来某一天,它也会零落成泥碾作尘。佛说:万物生灵,最终都会归于尘土,这也是叶子最好的归宿。
在喧嚣忙碌的城市行走,秋风轻抚发丝,随意飞舞,薄凉了心境,凝重了秋绪,我却无法捕捉秋的气息。在我记忆中,家乡的秋,是收获的季节,是喜上眉梢的愉悦,是邻里乡亲们笑逐颜开的谈笑,更是孩子们快乐的天堂。
童年时,我生活的村庄,乡邻们都是靠土地刨日子,精心侍弄着几亩薄田旱地,还得祈祷苍天眷顾,能体恤农民疾苦,赐个天时地利,风调雨顺,让庄稼茁壮成长,有个好收成,解决一家人的基本温饱。可在那个年代,水利建设不好,洪涝干旱之事经常发生,粮食颗粒无收,辛苦耕耘,也没有收获,这就是那个时候农村人常说的靠天吃饭了。
每逢好时年,遇上丰收,乡间小路上,晒谷场里,处处弥漫着收获的喜悦,洋溢着乡邻们的欢声笑语。他们聚在一起比较着,谁家谷粒更饱满?谁家花生更结实?谁家红薯个头更大?快乐如此简单、纯粹,生活是如此幸福。记得当时,我们就读的乡村小学,学生都是附近农民的孩子,每到秋收,学校都会放一个星期的假期,美其名曰“农忙假”,顾名思义,就是让学生们回家帮忙收割庄稼。
不用回学校,不用写作业,这样的假期无疑是我们的狂欢节。我与小伙伴们,挂着帮忙的名义,顶着干活的旗帜,再唱着劳动最光荣的歌儿,浩浩荡荡地跟着大人们下田了。帮父母打打下手,干干小活,如捡稻穗,捆稻秆之类力所能及的农活。然后,就趁着父母专心收割,没留意时,偷偷溜走。再心有灵犀地与小伙伴们不期而遇,碰在一起,随即,又很默契地同时走向已经收割过的田野里,相视无语,会心一笑,开始了我们的忙碌。
小小年纪的我们,已经懂得了团队合作精神的重要性,不用商量讨论,就抓紧时间去行动了。兵分几路,有人去拾柴火,有人去捡村民挖剩的红薯山芋,有人去找地挖土窖。人归队后,需要的东西也归位了。抓一把枯草,放在窖底,上面一层层地铺上捡回来的,粗细不一的枯枝,再用从家里带出来的火柴点燃。然后,小伙伴充当起了人工吹风机,小脑袋凑近土窖,拼命地吹着火苗。火越烧越大了,很快就成了一堆红红的炭。
大家开心极了,把刚才捡回来的红薯山芋,排在炭火上,再盖上厚厚的泥土。然后团团围坐在土窖边,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家的焦点都落在土窖里,用渴望的眼神,热切地盯着土窖。直到淡淡地散发出来的香气,由若有若无,到越来越浓烈,沁人心脾,这会儿,大伙都拼命地吮吸着香味。
然后,耐着性子,等待土窖里飘出来烧焦的味道,里面还会夹杂着浓香清甜的味儿。就是这个味,当大伙闻到后,脸蛋儿此刻开成了花。忙着用手扒开土窖上面的泥土,慢慢扒到炭火未曾冷却的中心,然后,用枯枝一点点地拨开。香气弥漫处,一只只烤熟的红薯山芋,充满诱惑地裸露在我们眼皮底下,挑战着大伙儿的食欲,引得我们垂涎三尺。这时还不能吃,要等到全部扒出来后,再按人数平分。
以前的孩子,思想很单纯,也很守规矩,就算再心急,也不会出现哄抢现象,而是等待着分给自己的一份。再呼哧地去吹冒着热气的红薯山芋,剥皮,送进嘴里,烫得受不了了,又急忙张开嘴巴哈着气。现在想来,那会儿吃相,实在不文雅,可在当时的环境里,彼此一个样,都沉浸在享受劳动成果的喜悦里,谁也不会去取笑谁。
解馋后,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家都成了名副其实的花脸猫,黑炭灰沾满了脸蛋与手指头。走到小溪边,捧一捧清水,双手一抹,越抹越黑的效果出来了,此时,大家更乐了,笑得更疯了。那时的快乐,简单明了,慢慢长大后,很难再体会到这种单纯的快乐了。
时光如流,四季在轮回交替着,日子也在每一个平凡的春去秋来中逝去,了无痕迹。很多往事都已经随风远去,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久久盘旋,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曾经的画面,唯有记忆中,这一抹家乡的童年秋色,刻在心里,历久犹新。每年秋风渐起,枝头上的第一片黄叶,轻轻地飘落心湖时,便荡漾起层层的涟漪,一圈圈地,晕开我心中最美好,最温暖的风景……
来源:清远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