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芋头香

苒夏溪

俗话说:“秋天吃芋头,年年有余头。”当秋风吹起,便迎来了吃芋头的绝佳时节。

芋头,是自然界中的朴实之物,生命力顽强。无论是肥沃的水田还是贫瘠的荒地,都能深深扎根,茁壮成长。汪曾祺《生机》中写到:“大概不知是谁把一个不中吃的芋头随手扔在煤堆里,它竟然活了。没有土壤,更没有肥料,仅仅靠了一点雨水,它长出了几片碧绿肥厚的大叶子,在微风里高高兴兴地摇曳着。”春天,母亲将去年吃剩的芋头,随意地埋在水田中,芋头就迅速生根发芽,蓬勃生长,也不用多加照料,到了秋天,又能挖出不少的芋头来。

孩提时代,每当秋风轻拂过稻田,预示着丰收季的到来,也意味着芋头成熟。那时的我,总是急切地盼望着与母亲一同踏入田间,寻找那些藏于泥土之下的芋头。

我们穿行在山间小道上,秋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却也夹杂着丰收的喜悦。沿途,果园里的柿子如火般绚烂,橙子则披上了金黄的外衣,整个大地都沉浸在一片丰收的欢歌笑语之中,村民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来到芋头田,一片片微卷的芋头叶在秋风中摇曳,母亲卷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踏入水田中。她手握锄头,高高举起,再稳稳地落下,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泥土的松动。随后,轻轻一扯,一个个如皮球般大小、裹满泥土、披着棕色外衣的芋头便破土而出。母亲笑眯眯地捧着芋头说:“今年的芋头长得真好,所有的辛劳都值了!”满载而归的路上,我蹦蹦跳跳地跟在母亲身后。

大诗人王哲在《募民乡赠丹阳》里写道:“栗子味堪收,更出馨香是芋头。”芋头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份美食。芋头这普通的食材,在母亲的手中能变幻出无限可能,可以做成香芋糖水、芋泥夹、芋丸……李渔《闲情偶寄》说:“煮芋不可无物伴之,盖芋之本身无味,借他物以成其味者也。”烹饪芋头,必须加入一些食材,软糯的芋头吸满了油脂和汤汁,鲜美异常。我也尤其钟爱母亲手中那碗加了五花肉的芋头饭。

母亲会细心地削去新鲜芋头的外皮,将它们切成均匀的小块,再备上五花肉、香菇、香葱等配料。大铁锅里,五花肉被炒得金黄出油,香菇与芋头也吸收了油脂的香气,变得愈发诱人。随后,洗净的大米也被加入锅中,与这些食材一同翻炒,直至每一粒米都裹上了诱人的光泽。再加入适量的清水,母亲总是笑着说:“火越旺,芋头饭就越香。”于是,我们争先恐后地往炉灶里添柴,火苗跳跃,锅中的香气也随之愈发浓郁。

终于,当锅中的水分被慢慢吸收,芋头饭也宣告完成。尚未等母亲揭开锅盖,我们早已迫不及待地围聚在一旁,双眼紧紧盯着那即将揭晓的美味。随着锅盖的掀开,一股混合着芋头与五花肉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人垂涎三尺。顾不上烫嘴,我们急切地品尝起来,那芋头粉糯可口,与五花肉的油脂香完美融合,每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感。父亲也不禁感叹道:“想不到这普普通通的芋头竟如此美味,难怪苏东坡在《玉糁羹》中盛赞芋头,‘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

自从外出求学后,便很少有机会吃上母亲做的芋头饭,但是每年秋天,母亲都会给在外地工作的我寄上一箱故乡的芋头,我会按照母亲教的做法,自己简单煮锅芋头饭,慰藉我的思乡之情。

来源:湛江晚报